烟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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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0 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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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维皓在楼下放了自行车,沿着楼梯慢腾腾地往上走。

越往上,步伐越慢,到了最后一个楼梯拐角的时候,他听到往上一段台阶正对着的那扇防盗门里传出来一声闷响。

声音挺大的,他一时想不出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砸出这种动静。

脚步彻底停住,右腿的膝盖毫无预兆地抽疼起来,疼得文维皓差一点腿一软跪到地上,然后又隐约听到那扇门里传出歇斯底里的咒骂声,不堪入耳。

他再也站不下去,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跑,中间差点摔倒在台阶上。

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,他捂着膝盖坐到花坛边,抬眼看到自己的自行车。

看了几秒,他起身快步走过去把车锁解开,也不管腿上抽搐的痛意,骑上车就往外走,莫名有种丢盔弃甲的溃败感。

一口气骑到双腿好像灌了铅,文维皓也不减速也不捏闸,松手直接跳了车,自行车远远地摔到一旁,他也摔倒在地。

文维皓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坐起来。

他一路骑回到了文沟村,正好来到村西边的大桥的施工边缘。

他还不知道文沟村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大工程了,又或许是有人跟他说过,但他心不在焉,听过就忘。

文维皓站起来,往前走了几步,来到建好的桥头,大半个文沟村都在眼前。

他随意看了看,没有在大街小巷里发现任何一个小伙伴的身影,而且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太适合见他们,挺丢人的。

文维皓原地站了很久,回身把自行车扶起来,也不管摔成什么样了,能骑就行。

他骑上去,头也不回地往来路走。

他在夜色降临时再次回到那栋充斥着尖锐的碎片和争吵的房子里,推开门,很平静地对屋子里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一字一顿地说:“离婚吧,你们。”

说完,也不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反应,踢开脚下的碎片,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,顺手锁上房门。

后来的争吵又持续了几个月,家里的争吵声和摔砸的声音比除夕夜外头的鞭炮还要吵。

文维皓作为一个已经放弃劝和的旁观者,都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了,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不觉得累,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针锋相对的恨意要对彼此发泄。

除夕夜当晚,文维皓第一次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受够了,摔门而去,骑车回了文沟村。

白天就出门找小伙伴们玩,随便待在其中一个人家里,晚上住在奶奶家。

过完年开春,又是一个新学期,精神状况略有好转的王迎春勉强能在家照顾一下床上的文志军,文嘉秋终于得以有了点空闲的时间。

文鹏飞在镇上的网吧里给他介绍了一个网管的活,文嘉秋一有时间就会白天去学校听听课,晚上再去网吧干活。

平时最讨厌去办公室的文一熠主动去办公室找了老师,申请跟文嘉秋坐了同桌。

她其实一直不太赞同文嘉秋去网吧做兼职,但她又知道文嘉秋现在有多需要钱,哪怕是只给一块钱的工作,他都得紧紧抓住。

她也知道文嘉秋有个小本子,里头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借到的每一笔钱和支出。一笔一笔,都是缠在他身上难以挣脱的细网,那些或大或小的数字最后凝成一块巨石,沉重地绑在他脚上,日夜地坠着他。

文嘉秋没有喘息安眠的机会,他也不允许自己有。

文一熠旁观着,有时会觉得文嘉秋像自己在书里看到的受难的薛西佛斯,薛西弗斯把一块巨石无休止地推无数次,而文嘉秋有数不清多少块巨石等着他去推。

薛西弗斯尚有已知的山顶,而文嘉秋只有看不清的前路,除了坎坷是已知的,其他一切皆未知。

文一熠有时会一时分不清哪种更残忍一些。

是日复一日的徒劳,亦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?

无论是哪个,都把文一熠对文嘉秋的祝愿吞噬殆尽,将其变成一种很奢侈的愿望。

后来文嘉秋在班里出现的频率开始无限接近于后几排的那些学生们,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学生们在课堂上出现与否取决于他们自己的心情,而文嘉秋出现与否则取决于文志军和王迎春的病情。

在这样忙碌的生活中,文嘉秋开始长个子,同时仍旧掉肉。

吃进去的东西完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,人好像一根正拔高时根部的养分却跟不上的竹竿,脸色常常也发白,但又不是那种健康的白,而是那种长久熬夜操劳的苍白。

有时候文嘉秋坐在教室里上课会不小心睡过去,如果是很重要的课的话,文一熠就会不停地叫醒他,不让他睡。如果当节课不太重要,文一熠就随他去。

老师们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,惋惜的惋惜,失望的失望,但都不会太去干涉他。

只希望他能尽快走出家里的困境,大不了重新再来一年,反正总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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